摄影：史小兵
是【shì】什么让一家名不见【jiàn】经传的公司，一跃成为全球光伏行【háng】业【yè】的【de】领【lǐng】军企业？
文｜《中国企业家》记者 严凯 编辑｜尹一杰
一家【jiā】曾【céng】经名【míng】不见经传的光伏公【gōng】司，在【zài】短短几年跃升至【zhì】行业第一梯队，五年间，这家【jiā】公司的收【shōu】入平均增长率高【gāo】达65%，年均利【lì】润增长【zhǎng】率为181%，公司【sī】市值从最低的【de】40多亿元，飙涨到【dào】了700多亿元。仅【jǐn】仅在2017年股【gǔ】价就涨了【le】3倍多。
当投资者和其他竞争对手备感惊异尚【shàng】未缓过神来时，这家【jiā】名为隆基绿能科技股份有【yǒu】限公司【sī】（以【yǐ】下简称“隆基”，601012.SH）的公司，已【yǐ】然成为【wéi】行业的领【lǐng】头羊，而造就这家光【guāng】伏明星企业的，并非【fēi】资本，而【ér】是一【yī】条曾经不被外界和【hé】业内人【rén】士【shì】看好的技术生产【chǎn】线【xiàn】。
李振【zhèn】国一边翻看着手机，一【yī】边说：“你看，这是杨【yáng】元庆【qìng】、沈国军、李宁、盛希泰【tài】，他【tā】们都是我们班的同学”。李振国所说的【de】是清华【huá】大【dà】学经管学院的企业家学者项目，2017年是第五期，一【yī】共【gòng】有48名【míng】来自【zì】于【yú】各行各业的优秀企业【yè】家学员。
从2017年10月份开始，李振国原本【běn】就【jiù】安【ān】排得【dé】满满【mǎn】当当的行程【chéng】多出了一块，每个月都【dōu】得来北京跟这些【xiē】企业家同学一起上课。伴随着【zhe】公司【sī】规模壮【zhuàng】大，他【tā】不得不将自【zì】己的身【shēn】份多元化。
这让他仿【fǎng】佛回到了30年前的大【dà】学【xué】时【shí】代【dài】。不【bú】同的是，如今他的身份是【shì】隆【lóng】基的创始人兼【jiān】总裁。17年前，李振国【guó】一手创办了这家公司【sī】，却未曾想当年【nián】的“小作坊”能够发展成【chéng】为当今全【quán】球光【guāng】伏行业的领军企业【yè】。
事实【shí】上，隆基崛起背后，与一项【xiàng】被称【chēng】为“金刚【gāng】线切割【gē】”的技术分不【bú】开。五年前，在李振国和隆基董事【shì】长钟宝申【shēn】的力主下，隆基开始从【cóng】成熟【shú】的【de】砂浆切割技术【shù】转向昂贵且不【bú】成熟【shú】的金刚线切割【gē】技术。
当年【nián】，金刚线切【qiē】割技【jì】术仅【jǐn】掌握【wò】在少数日本厂商手中，并【bìng】且起初并未应用于光伏行业。彼时【shí】，国内金刚线的整个产业【yè】链，从【cóng】金刚线【xiàn】到【dào】切【qiē】割液、切割机均处于空白状态。由于产【chǎn】业链极其不完整，这导致金【jīn】刚线【xiàn】切割的成本极高。
按照钟宝申的测算，采【cǎi】用【yòng】金刚【gāng】线技术【shù】切割【gē】的硅片每片亏损0.6~0.7元。从2012年底到2013年年中，隆基的【de】金刚线切割量产曾持【chí】续亏损了数千万元【yuán】。
所【suǒ】幸这种亏【kuī】损并没有持续太久。“真正亏损大概6个月，我们也没想到成本降低的速【sù】度这【zhè】么快。”钟宝【bǎo】申说【shuō】。为了【le】推广【guǎng】这项【xiàng】技术，钟宝申曾作【zuò】出过【guò】一【yī】项决【jué】策，允许切片厂按照每年亏损不超【chāo】过4000万元【yuán】的【de】标准来【lái】推广这项技术。
从2014年开始，在金【jīn】刚线切割技术日趋成熟，下【xià】游设备【bèi】、辅材供应【yīng】商均被【bèi】培育【yù】起来后【hòu】，隆基的扩张【zhāng】步伐也明【míng】显加【jiā】快。9-21，隆基【jī】启动【dòng】了一个【gè】计划，即用18个【gè】月时间，到9-21，把所有【yǒu】切片【piàn】机全部升级为金刚线切割机。
之后，隆【lóng】基通过【guò】收购浙江【jiāng】乐叶，开【kāi】始向下游【yóu】布【bù】局。当年【nián】，隆【lóng】基【jī】便实现了净利【lì】润2.94亿元，同比【bǐ】增长314.48%。此后数年，该公【gōng】司一直保持着超高速的增幅。
继隆基崛起【qǐ】之后【hòu】，金刚线切割技术【shù】开始大【dà】量普及。除了单【dān】晶硅厂商普【pǔ】遍【biàn】使用该技术外，2017年，多晶硅片企业亦【yì】开始大【dà】量普及使【shǐ】用金刚线切割技术，目前比【bǐ】例已超过80%。
时至今日【rì】，让李【lǐ】振【zhèn】国和【hé】钟宝申最【zuì】为自豪的是，金刚线技术的普及，每年能够为中国光伏【fú】产业节省【shěng】成本【běn】120亿元。
“随着规模的扩大，将来节省的成本会更多。”钟宝申说。
一位【wèi】业【yè】内专家称，隆基为整个光伏行业做出的【de】最大【dà】贡献是推【tuī】动【dòng】金刚线技【jì】术在光伏行业的普及【jí】。
战略抉择
李振国2017年49岁，戴着眼镜，头发几乎【hū】全白。他说【shuō】话谨慎，有【yǒu】时候会【huì】为了【le】一个问【wèn】题思索半天【tiān】。但一旦谈及技【jì】术问题【tí】，他便能滔滔不绝【jué】讲个不【bú】停。
在【zài】光【guāng】伏行业里，技术路线大抵分【fèn】为晶硅路线和【hé】薄膜【mó】路线，后者的代表企业是美【měi】国【guó】光伏【fú】巨【jù】头First Solar和汉能【néng】。而晶硅路线【xiàn】又分为单【dān】晶硅和多晶硅两种技术【shù】路【lù】线。其中，单【dān】晶硅的代【dài】表企业便【biàn】是隆【lóng】基，多晶硅的代表企业则是保利协鑫。
在同行人眼中，李振国【guó】是【shì】一个十足的“技术狂【kuáng】”。他对单晶技术【shù】路【lù】线的执着追求曾经让很【hěn】多业内人士【shì】极其不理解【jiě】。
1990年【nián】，李振国毕业于兰州【zhōu】大学物理系，被分【fèn】配到华山半导体材料【liào】厂。两【liǎng】年后，24岁的李【lǐ】振国辞职【zhí】离开【kāi】了“铁饭碗”，去了当【dāng】地的一家小型器件【jiàn】厂工作。
华【huá】山半导【dǎo】体材料【liào】厂又【yòu】被称为“741”厂，与峨眉半导体材料厂（739）、洛阳单晶【jīng】硅【guī】厂（740）齐【qí】名，在【zài】半导【dǎo】体行业内地位颇高。
1995年，他回【huí】到西安理工大【dà】学帮着建单晶生产线。两【liǎng】年之后，他【tā】承办了这【zhè】家校办工【gōng】厂，当时工厂【chǎng】里仅有两【liǎng】台单晶炉，全国【guó】从事单晶的企业仅有四家【jiā】，总共仅有2兆瓦产【chǎn】能，实际产量仅0.5兆【zhào】瓦。
2000年，李振国【guó】注册成【chéng】立自己的公司，注册资本50万元，这【zhè】家公司就是现在隆基的前身【shēn】。但【dàn】此后三年，公司【sī】一直是小【xiǎo】打【dǎ】小闹，规模【mó】极小。
到了【le】2006年，李振国不【bú】得不面【miàn】临一个抉择。当时整个【gè】光伏【fú】行业【yè】绝大多数玩【wán】家都选择【zé】了多【duō】晶技术路线，李振国和他【tā】的团队则【zé】选择不被看好的【de】单晶路线。
事实上，对于选择何种技术【shù】路【lù】线，李振国也曾处于摇摆之【zhī】中。直【zhí】到2006年钟【zhōng】宝【bǎo】申的加入【rù】，才让隆基【jī】坚定走单晶【jīng】路径。
此后，光伏【fú】市场异【yì】常火爆，尚德、英利、天合、赛维LDK纷纷上市【shì】，开始大【dà】举向产业链上下游【yóu】扩张【zhāng】。此时的【de】隆基则选择了坚守【shǒu】专业化，深【shēn】耕单晶【jīng】硅片【piàn】这个单品【pǐn】。
据【jù】钟宝申【shēn】回忆【yì】，当年加入隆基【jī】时，公司【sī】正【zhèng】处于未来战略的十字【zì】路口。当时对薄膜、单晶、多晶【jīng】、物理硅等【děng】技术路线都进【jìn】行了【le】深入研究，最终得出的结论是【shì】，单晶路线才是【shì】未来度电成本【běn】能够降到最低的技术路线【xiàn】。
三年后，李振国面临另一个抉择。
此时隆【lóng】基计划扩【kuò】充下游切片领域，开始新建产能。对他来说，采【cǎi】用【yòng】哪【nǎ】种切割技【jì】术成为摆在面前的一道【dào】选【xuǎn】择题。
在光伏行业内【nèi】，上游硅片厚度与【yǔ】切割【gē】损失量是影响晶【jīng】体硅电池应用【yòng】成本，甚至太【tài】阳能并网发【fā】电成本的第一个决【jué】定【dìng】性因【yīn】素。
相比于传【chuán】统的砂浆切割技术，金刚【gāng】线切割有三大关【guān】键优势：切【qiē】割速度可【kě】以快3~5倍【bèi】，提升了机器【qì】生产率超过【guò】3倍；不【bú】使用昂贵【guì】且【qiě】难以处理的砂浆；单片耗材远远【yuǎn】降低，可以减少切割【gē】成【chéng】本约0.10美【měi】元/片。
隆基乐叶总裁李文学，彼时任主管硅片生【shēng】产【chǎn】的副总裁【cái】，他回忆【yì】称，在【zài】一个月一次的研发【fā】讨【tǎo】论会上，对降【jiàng】低成本的分析是最多【duō】的，一般的【de】流程都是【shì】把成本项一【yī】一【yī】列出来【lái】，然后想办【bàn】法去降最大头的，一项一项【xiàng】去定。
在这个成本项中，如果采用砂浆切割技术【shù】，成本项【xiàng】主要包含线、砂、液，以及电费【fèi】、人工等。在经过仔细的分【fèn】析之后，包括李振【zhèn】国、钟宝【bǎo】申在内的【de】隆基【jī】高【gāo】层【céng】一致【zhì】认【rèn】为，砂浆切【qiē】割技术的成【chéng】本下降空间很小。
每次【cì】谈【tán】及技【jì】术层面的【de】问题，李振【zhèn】国总【zǒng】是喜欢站在【zài】更高【gāo】的角度去解读当年做出的决【jué】策。比如对于切割技术的【de】选择问题【tí】，他【tā】便是站【zhàn】在资源和能源消耗的角【jiǎo】度去看待砂浆切割和金刚线切割【gē】两种技术路线的。
“采用砂浆切割，切割一吨硅【guī】棒【bàng】，大概要消耗300公【gōng】斤的钢线、300公斤碳化硅、300公斤聚乙二醇，如【rú】果改成金刚线切割，只【zhī】需【xū】要40公斤金【jīn】刚【gāng】线，其他的都可以不要了。”李振国喜【xǐ】欢【huān】用数【shù】字【zì】去解【jiě】释技术问题，因为数字【zì】不【bú】会骗人。
但他也承认【rèn】，当年金刚【gāng】线切割还很贵，切一片的成本远高【gāo】于【yú】砂【shā】浆机。因【yīn】此，在选【xuǎn】择设备时，隆基依然选择了砂【shā】浆切割设备。
不过，此时李振国留了【le】个【gè】“心眼”。他在砂【shā】浆设备选型时，要【yào】求采购的设备将来要【yào】能够升级【jí】为金【jīn】刚线切割，并【bìng】且将【jiāng】这一条写在【zài】了设备【bèi】采购合同里。
事实上，即便是采【cǎi】用砂浆切割技术，隆基依然寻【xún】求一条【tiáo】不同【tóng】的【de】技术路线，倡【chàng】导全回收的概念。经过【guò】两三年【nián】的研发，到2012年【nián】，隆基的【de】砂【shā】浆【jiāng】回【huí】收再【zài】生系统已趋于【yú】成熟，使其耗材的成本比同行低了30%。
在成本优势明显【xiǎn】的情况【kuàng】下，一般公司【sī】的做法是【shì】最大【dà】限度地【dì】发挥这个优势，即便有更【gèng】新的技术，也不会急于“革自己的命”。但让所有员工没想【xiǎng】到的是，李振国和钟宝申【shēn】在2012年【nián】底便【biàn】立即将【jiāng】应用金【jīn】刚线切割技术提上了日程。
战略性亏损
对于这种变化，常鹏飞感触深刻。常鹏飞于【yú】2011年2月加入隆基【jī】，在西安【ān】切片工厂主管技术【shù】，现【xiàn】在【zài】是西安【ān】切【qiē】片工厂常【cháng】务副【fù】总经理。
常鹏飞现【xiàn】年48岁，也是一个技术狂【kuáng】。在来到隆【lóng】基后，他【tā】发【fā】现【xiàn】，隆基在技术【shù】管理环节还【hái】比较薄弱。后来，他和另【lìng】外一位主管生产的经理一起推动了切片厂的技术进【jìn】步【bù】。
“那个阶段【duàn】，大概用了不到两【liǎng】年时间，把砂线切【qiē】割【gē】的成品【pǐn】率提高到了国内很高的水【shuǐ】平。”常【cháng】鹏飞【fēi】说。
正当常鹏飞以【yǐ】为可【kě】以松【sōng】一口气【qì】时，钟宝申把【bǎ】所【suǒ】有研发人【rén】员都叫【jiào】到【dào】了一起，宣布公司计划改造部分砂【shā】浆切割机，升【shēng】级为金刚线切割。
钟宝申（图片来源：被访者供图）
在李文学的记忆中，隆基第一次提及金刚线切割是在2011年。
为了寻找金刚线【xiàn】的供【gòng】应【yīng】商，隆【lóng】基一开始找到了日【rì】本最大的一家生产商。但这【zhè】家日本公司对中国公【gōng】司【sī】的傲【ào】慢让钟宝申感到愤怒。
后来【lái】，隆基决【jué】定与【yǔ】另一家公司合作【zuò】。“尽管这【zhè】家公司的工艺水平比不【bú】上那一家，但我们【men】还是决定扶持它。”钟【zhōng】宝申【shēn】说。
不过整【zhěng】个技术攻关【guān】的过程并没有【yǒu】那么【me】顺利。事实上，在很长一段时间【jiān】里，常鹏飞一个月有【yǒu】20多天【tiān】都在加班，没【méi】日没夜【yè】地干。
常鹏飞回忆称，睡到半夜【yè】接到电话【huà】是家常【cháng】便饭。有【yǒu】一次，深夜1点多，生产经理给他【tā】打来电话，让他赶【gǎn】紧【jǐn】赶【gǎn】到【dào】公司，当时【shí】出了【le】一大批不良品，加班加点处理完【wán】整夜就过去了。
这样长时间高强度的工作持续了一年多，很多员工都直呼受不了。
在常鹏飞看来，当【dāng】年【nián】的【de】压力很大，因为很多问【wèn】题没有搞清楚。由于金刚线切【qiē】割【gē】成本仍然远【yuǎn】高于砂浆切割，这导致用金刚线【xiàn】切割的产品一直在亏【kuī】损【sǔn】。
“那时候算【suàn】了【le】下，照那么【me】下去，一年要亏【kuī】个几千万【wàn】，焦虑着不能【néng】老这么亏下去。”常鹏飞说。
在这一年时间里【lǐ】，由于一开【kāi】始【shǐ】用的是改造机，起初切的【de】并不是很好，上了分拣机之后，发现出现大量【liàng】不【bú】良品，成品率【lǜ】掉到了80%。“要知道原【yuán】来用手拣还能达【dá】到90%，机拣还如不【bú】手拣【jiǎn】。”
事实上【shàng】，钟宝申已经感【gǎn】觉到了压力，“因为不知道【dào】亏损什么时候是个【gè】头。”隆【lóng】基2013年量产时【shí】，金刚线切割出来的硅片比常规硅【guī】片【piàn】贵【guì】了【le】10%以上。但为了推【tuī】广这项技【jì】术【shù】，钟【zhōng】宝申顶【dǐng】住了【le】压力，做出了一个决策【cè】，允许切片厂按照每【měi】年亏损4000万元的标准来推广【guǎng】这项技术。
“折算过来产【chǎn】量大概是7000万【wàn】~ 8000万片，这是最大限度的亏【kuī】损了。在这个以【yǐ】下，公司还能承【chéng】受得【dé】起【qǐ】。”钟宝申说。
潜伏后的逆袭
在加入隆基之前，钟宝申也曾在一家国企工作过。
1990年【nián】大学毕业之后，钟宝申被【bèi】分到抚顺客车【chē】厂旗下的一【yī】个【gè】稀土磁【cí】性材料厂。跟【gēn】李振国一样，钟【zhōng】宝申一样不安分。
在工作了两年半之后，他于【yú】1993年选择了辞【cí】职。这期【qī】间，钟宝申几乎【hū】做过【guò】所有岗位【wèi】，最高担任过该厂的常务副【fù】总【zǒng】。
从国营工厂辞职【zhí】出【chū】来后，钟宝申开【kāi】始【shǐ】创业办公司。从1993年【nián】到【dào】2006年，他【tā】一【yī】直担任着该公司的董事长兼总经理。
该公司【sī】主要从【cóng】事磁性应用产品领域【yù】，能够应用【yòng】在选矿【kuàng】、物料分离等众多领域。到2004年，这家公司在其行业里名列全球【qiú】第一，销售规【guī】模达【dá】到5亿【yì】元。
2005年9月，当时正在马来【lái】西亚出差的钟【zhōng】宝【bǎo】申接到了李振国的电话，谈到了单晶【jīng】硅以及【jí】接下来太阳能领【lǐng】域内的一【yī】些机【jī】会【huì】。
次年，钟宝申【shēn】决定辞【cí】去创业公司总经【jīng】理【lǐ】的职位，来到了隆基。从【cóng】一个年【nián】营收【shōu】达到5亿元的大公司，跳【tiào】槽到一个职【zhí】工仅有100人，年营收不过千【qiān】万的“小作坊”，他当初的决定让很多人【rén】费【fèi】解【jiě】。
来【lái】到隆基【jī】后，钟宝申主要负责战略规【guī】划，更【gèng】符【fú】合董事长【zhǎng】的身份【fèn】。于【yú】是，隆基高管职位出现了一个令外界好奇的配置，创始【shǐ】人李【lǐ】振国【guó】担任公司的总裁，后来【lái】加入【rù】的钟宝申则【zé】担任公【gōng】司的董事长。
李振国说，隆【lóng】基目前的【de】战略规划，很【hěn】大部分都出【chū】自于【yú】钟宝申之手。例【lì】如，当初坚定【dìng】走【zǒu】单晶路线，以及这【zhè】次转【zhuǎn】向金刚线切割路线。
事实上，此次金刚线量产让钟宝申面临很大的压力。
在李文学的印象【xiàng】中，煎熬期【qī】大概维持了不【bú】到【dào】一年。从【cóng】2013年金刚线切割量【liàng】产后，隆基【jī】面临着“两头挤压”。一方面，金刚线价格太高导致成本【běn】高昂；另一【yī】方面，切片产品【pǐn】出【chū】售时仍然按砂【shā】浆切割的成本【běn】核【hé】算。
李文学（图片来源：被访者供图）
有【yǒu】一次，来了一【yī】个200万片的金刚线【xiàn】切割订单，钟宝申特意把李【lǐ】文学等高管叫到一起，讨论这【zhè】个单【dān】子要【yào】不要接。
“后来【lái】尝试跟客户沟通，客户连续运转所【suǒ】需【xū】的【de】量最低是200万片，我们【men】能【néng】不【bú】能少【shǎo】供一点，这样就能少亏点。”李文学说。
但由【yóu】于【yú】金刚线【xiàn】切割出来【lái】的硅片【piàn】发电效率【lǜ】有显著提高【gāo】，下【xià】游厂商开始逐渐接受这种新【xīn】技术切割出来的产【chǎn】品，订单越来越【yuè】多，也就意味【wèi】着【zhe】亏损可能会越来越大。
不【bú】过，亏损并没有持【chí】续太久【jiǔ】。“当时我【wǒ】允许【xǔ】亏【kuī】损这么多钱，没想到也就5个多月就打【dǎ】平了，这个速度让我想不到。”钟宝申【shēn】说。
这得益于金【jīn】刚线切【qiē】割技术的快【kuài】速【sù】突破。常鹏【péng】飞至今依然记得【dé】，当年【nián】做金刚线的时候，曾经【jīng】跟一家台【tái】湾的【de】供应商【shāng】接触，对方愿意为隆【lóng】基提供原材料金刚线【xiàn】。
当时，隆基用的是0.12的线来切【qiē】割，台湾厂【chǎng】商【shāng】负责技术开发，做样品【pǐn】，然后交给隆【lóng】基试用。但【dàn】隆基在金刚【gāng】线【xiàn】上的技术突破能力让这【zhè】家【jiā】台湾公司【sī】望尘莫及。
“过了3个月，对方说0.12的线已经【jīng】搞得差【chà】不多了，但我们【men】已经淘汰【tài】了，都【dōu】开【kāi】始用0.11的线了。”常鹏飞说。
于是，这家台湾【wān】厂商【shāng】又开始【shǐ】去攻坚【jiān】0.11。又几【jǐ】个【gè】月过【guò】去，等他们信心满满地再次告诉隆基已经完成0.11的【de】线【xiàn】时，隆基已经开始用0.10的【de】线【xiàn】了。
“后来这家【jiā】厂商跟我们说【shuō】，你们速度太快了【le】，撵都撵【niǎn】不上。我【wǒ】们等于是花了一年时间，就把金【jīn】刚【gāng】线的路趟平了。”常鹏【péng】飞说。
培育供应商
除了技术，隆基还需趟平另一条【tiáo】路，那【nà】就是金刚线下游供应商的国【guó】产【chǎn】化【huà】。提升【shēng】技【jì】术和培育【yù】下游【yóu】供应商就像是一套“组合【hé】拳”，缺一不可。
李振【zhèn】国称，当年金刚线一【yī】米的价格大概【gài】在0.4~0.5美元，这【zhè】个价格【gé】现在大概只有【yǒu】0.2元人民【mín】币。
按【àn】照【zhào】李【lǐ】振国的逻辑【jí】，即从资【zī】源和能源消耗的角度考虑，仅用40公斤金刚【gāng】线便能完【wán】成一【yī】吨硅棒的切【qiē】割，中间又节省了近一吨【dūn】的材料，明【míng】显更【gèng】加环保。
“所以【yǐ】要想解【jiě】决这个【gè】问【wèn】题，其实很容易，就是降低【dī】金刚线切【qiē】割【gē】的成本。只要【yào】技术成熟，或规模扩大【dà】，金刚线切割一定会很便宜。”李振【zhèn】国说。
但当年【nián】金刚线切割技术仅掌握在【zài】少【shǎo】数日本【běn】厂商手中【zhōng】。由于缺乏市场【chǎng】需求【qiú】，金【jīn】刚线整个产业链条【tiáo】，从金【jīn】刚线到切割液、切割机，再到检【jiǎn】测设备都缺乏供应企业【yè】。
“比如说切割液，是【shì】讲究配方的，国【guó】内【nèi】做【zuò】不出【chū】来，切割机【jī】用【yòng】的都是国外【wài】的，非常贵，并且国外供应商不会跟着你【nǐ】的扩产【chǎn】步伐走【zǒu】，处处掣肘。”常【cháng】鹏飞说。
若要【yào】降低成本，就不能再像过去那样【yàng】太依【yī】赖【lài】国外厂商【shāng】。为此，隆基开始培育【yù】国内金刚【gāng】线切割产业链，从2013年初开始量【liàng】产。
“如【rú】果不去量产，就无法推动产业链的进步，所【suǒ】有【yǒu】人都【dōu】在实验室研究是永远无【wú】法降低成本，无法打通产业【yè】链【liàn】。”钟宝申说【shuō】。
在隆基培育的供【gòng】应商中，有一家总部位于陕西的【de】金刚线生产商。这家【jiā】公司成立于2015年【nián】7月，主【zhǔ】要产【chǎn】品为【wéi】电镀【dù】金刚【gāng】线和其他金【jīn】刚石超硬【yìng】工具。
2017年【nián】，该公司投产并【bìng】运行的产线【xiàn】共计245条，预计【jì】实【shí】现电镀【dù】金刚线【xiàn】年【nián】产能1800万公里。“公司早期订单大多数都来自【zì】于隆基【jī】。”该公司内部【bù】人士说。
据【jù】了【le】解，这家公司不仅【jǐn】为【wéi】隆基供【gòng】应金刚【gāng】线产品，也为其他应用【yòng】金刚线【xiàn】切割技术的光伏公司供【gòng】货。如今，该公司【sī】已【yǐ】成为全【quán】球最主要的金刚线供应商，占据全球超过50%的市场份【fèn】额。
除了【le】这【zhè】家金刚线供应商【shāng】，一家【jiā】切片设备企业是另一个【gè】受益【yì】者【zhě】。该公司成立于2007年，从其【qí】发展轨迹可以发【fā】现，该公司2013年【nián】在国【guó】内首次推【tuī】出金刚砂线切片机，与隆基力推金【jīn】刚线切割技术的时【shí】间【jiān】相吻【wěn】合。
此外，在切割液【yè】、检测机等产业链【liàn】的【de】各端，隆基【jī】都培育起了少则一两家，多则三四家的【de】国内供应商。起初【chū】，这些【xiē】供应商均只为隆基供应【yīng】，后来【lái】随着【zhe】金刚线切割技【jì】术【shù】的普及，逐渐开始【shǐ】向全行【háng】业供应设备【bèi】。
不过，起用缺【quē】乏技术积累的国内供应商【shāng】对隆基来【lái】说是个【gè】不小的【de】挑战【zhàn】。为了培育下游供应商，隆【lóng】基必【bì】须去【qù】采购它们的设备，并且对它们的技术提升【shēng】抱有足【zú】够的耐心。
“这个过程中公司甚至会【huì】有利润损失【shī】，但如【rú】果【guǒ】不【bú】这【zhè】么【me】做，供应商肯定没法培【péi】育【yù】起来，公司【sī】在成本上也无法快速降低，这是相辅相成的。”钟宝申说。
隆基的财报显示，该公司【sī】2011年和2012年净利【lì】润的增幅同比【bǐ】均出现了下【xià】跌，分别【bié】同比下跌35.43%和118.61%。尤其是在2012年【nián】，隆基【jī】甚至亏损【sǔn】了5500万元。这期【qī】间，恰是隆【lóng】基在反哺【bǔ】上下游。
到2012年底【dǐ】，在“组合拳”的作用下【xià】，金刚线的价格降到【dào】了每米20~30美分，线耗也【yě】从早期【qī】的3米一片，降低到【dào】2米一片。一【yī】年【nián】后【hòu】，隆【lóng】基【jī】的金刚线切割成本再度下降，金刚线价格降【jiàng】到【dào】了每米10美【měi】分以内。
李振国称【chēng】，之【zhī】所以成本降得这么快，一方面【miàn】是因为它【tā】的真实成本本来就没那么高【gāo】，另一【yī】方面是以前【qián】从事这个【gè】行业的人【rén】少，现【xiàn】在【zài】技【jì】术逐渐成熟了。
爆发
2017年10月底，在清华大学经管学院的企业家学者项【xiàng】目班上，清【qīng】华【huá】大学副校长【zhǎng】邱勇【yǒng】介绍了清华大学【xué】各个学科【kē】的【de】优势。
在讲到能源时，邱勇【yǒng】用了【le】两页【yè】PPT介绍，一页是清华【huá】的核能安【ān】全应用；一页是煤炭的清洁【jié】利【lì】用。
这让【ràng】李振国【guó】感到颇【pō】为【wéi】失落。在他看【kàn】来，太阳能是比煤【méi】炭更加清洁的能源，并且在经过十几年的发展，太阳能发电已经很便宜，足以替代火力发电。
“10月初，沙特阿拉伯一个300兆瓦的光伏项目报出了【le】1.79美分的招标，折合人民币0.12元/千瓦时【shí】。”李振【zhèn】国说，“大【dà】家对【duì】光伏技术【shù】和成【chéng】本的进步关【guān】注度还是太少【shǎo】。”
时间若回到四年前，当时光伏发电成本还十分昂贵，根本无【wú】法【fǎ】跟火电相比较。此后随着技术创新不断【duàn】降低【dī】度电成【chéng】本，才【cái】逐渐将这个差距缩【suō】小【xiǎo】。
彼时，基于金刚线【xiàn】技【jì】术的逐渐成熟，隆基从2013年底开【kāi】始在单晶的【de】度电成本上逐渐显示出【chū】更大的优【yōu】势。
此后，李振国开始【shǐ】去跟下游的电【diàn】池厂【chǎng】、组件厂【chǎng】进行交流，试图说服他【tā】们多尝试单晶硅片产品。他几【jǐ】乎找遍了所有【yǒu】大【dà】的下游公司的高层，亲自在黑板上【shàng】为他们算【suàn】账。
“我告诉他们【men】，未来两【liǎng】三年，单晶硅片的度电【diàn】成本将会快速下降，你【nǐ】们应【yīng】该往单晶去转。”李振国回忆说。
但他的【de】游说遭【zāo】到【dào】了绝大多【duō】数回绝。对此【cǐ】，李【lǐ】振国也可以理解，这些下游公司在【zài】多【duō】晶硅领域大多都【dōu】有了投【tóu】资，让他们去革自己的命，实【shí】在很难做到。
另【lìng】一个原因是，当【dāng】时行业内依然把【bǎ】单晶产【chǎn】品【pǐn】看成【chéng】是高【gāo】端产品，很少有【yǒu】人会相信这【zhè】样的高端产【chǎn】品成本会在短时间内快速下降。
由于当时隆【lóng】基股份处在产业链的上【shàng】游，单晶硅片的价值被下【xià】游组【zǔ】件、电池厂商阻【zǔ】隔未能得【dé】到体现，原本【běn】寄期望于说【shuō】服【fú】部分厂商来打通通【tōng】道，但却未【wèi】料吃了闭门羹【gēng】。
于是，从2013年开始，李振国和【hé】钟宝【bǎo】申决定向下游布局。“到2014年，在【zài】完全相同【tóng】条件下的两个项目【mù】，如果从全产业链的价值角度【dù】去【qù】考【kǎo】量，单晶的度电【diàn】成本其【qí】实比多晶低了【le】5%~10%，而【ér】发电效率则高了5%。”
2014年11月，在考【kǎo】察了多家企业【yè】之后，隆基股份收购了股东结【jié】构更加简单的浙江乐叶。收【shōu】购时，浙江乐叶仅【jǐn】有200兆瓦的【de】产【chǎn】能。
随着【zhe】向下游市场的布局，以【yǐ】及单【dān】晶成本优势的【de】显现【xiàn】，单晶市场占有率快【kuài】速【sù】提升，隆基【jī】股份的业绩也随之发生爆【bào】发式增长。
当年，隆基【jī】便实【shí】现了【le】净利润【rùn】2.94亿元，同【tóng】比增长314.48%。次年，隆【lóng】基净利【lì】润达到5.2亿元，同【tóng】比增长77.25%。2016年【nián】，实现净利润15.47亿【yì】元，同比增长197.36%。2017年前三季度，实现净【jìng】利润22.41亿【yì】元，同比增长103.99%。
对【duì】于从2014年以来的快速扩张，钟【zhōng】宝【bǎo】申【shēn】认为，爆【bào】发式增长【zhǎng】的速度实【shí】际上与隆【lóng】基审慎的策略并不矛盾。
“在快【kuài】速【sù】发展过程中隆【lóng】基的负债一直表【biǎo】现得非常好，并没有冒进。”钟【zhōng】宝申强调【diào】说，“如果采取冒进的策略【luè】，隆基可【kě】以更【gèng】快地扩【kuò】产。”
财务数据显示，从2014年到2016年，隆基这三【sān】年【nián】的资产负债率分别为49%、45%、47%，维持在【zài】低【dī】水【shuǐ】平。
对常鹏飞来说，西安硅片厂的变化让他惊讶。
“2011年【nián】，我们这个厂的产能是1200万片/月，同样的厂子到2017年则是8000万片/月的【de】产【chǎn】量。”常鹏飞说，“当【dāng】初【chū】这【zhè】个厂【chǎng】的规划【huá】是【shì】1000万片/月。”
来源：中国企业家杂志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