△煤二代陈浩
10分钟内，陈浩接了5个电话。26岁的他【tā】，身上的【de】旧【jiù】标签是煤二代【dài】，现在他是河北曲阳一家屋顶光伏发电设备公司的老板。他现在【zài】订单不断，得赶在【zài】12月中旬前，把【bǎ】手【shǒu】里的十几【jǐ】单安装的活搞定。
三年前，陈浩【hào】还在父亲陈永拴的煤【méi】厂开装载【zǎi】机，也为周【zhōu】边数【shù】十【shí】家【jiā】煤厂【chǎng】装煤。他【tā】所【suǒ】在的曲阳，是一座因中转煤炭而兴盛的县城。
若不是今秋县里整【zhěng】顿污染，陈【chén】永拴或【huò】许还【hái】会经营他已开了10年的煤厂。但环保监管趋严，煤市【shì】渐冷，他【tā】也【yě】只【zhī】好和当地绝大多【duō】数煤老板一样关停煤【méi】厂，去了【le】儿子的公司安【ān】装光伏【fú】设备。
从【cóng】煤厂工人到【dào】新能源老板，从煤【méi】老板到新【xīn】能源工人【rén】，陈【chén】家父子角【jiǎo】色【sè】互换，投【tóu】射出中国【guó】正在经历的时代【dài】变革。除了挖煤，还能做什么生意，是【shì】曲阳【yáng】乃至全国的【de】煤【méi】老板们面临的问题。
△ 深一度原创视频：煤二代转型
下午两点，卸煤工老李骑车挂着铁锹【qiāo】，到曲阳S382沿线【xiàn】一【yī】处煤【méi】厂集【jí】中地等【děng】活。S382是晋【jìn】煤东进，蒙煤南下要道，无数煤厂沿线遍布。那些【xiē】尺寸不一【yī】的煤【méi】炭从【cóng】矿厂经【jīng】卡【kǎ】车运至【zhì】这里，被筛装分类后【hòu】，再运【yùn】往冀【jì】南、山东，最终消失在华北大地【dì】的版图上。
老李的工作，是清理运煤卡车残留【liú】的煤渣，俗称“清底”。在【zài】他【tā】等活的地方，周边一度有二、三【sān】十座煤厂，清底工就有近50人。曲阳曾有煤【méi】厂单日【rì】装卸300多【duō】车煤【méi】，工人【rén】被分为3班，24小时不停地【dì】清【qīng】底。在煤【méi】炭价格走俏的年【nián】份，这些工【gōng】人月【yuè】收常常过万【wàn】。
老李在9-21的寒风中靠墙【qiáng】站了两个【gè】多小【xiǎo】时，S382上往来【lái】的【de】煤【méi】车倒是不少，却没一辆进厂。他想【xiǎng】趁农闲出来挣个几十块【kuài】的【de】愿望只能落空【kōng】。
老李等得百【bǎi】无聊赖，距【jù】他【tā】300米外，煤老板【bǎn】陈【chén】少伟也围【wéi】着火炉发【fā】愁。他在【zài】当地【dì】开了十【shí】几年的煤厂。今【jīn】年县里治理煤炭污染，不同于以【yǐ】往“走形式”和“面【miàn】上过得去”。和无数小煤厂一【yī】样，陈【chén】少伟的煤厂在今秋被取缔，并被摘走了电表【biǎo】断了【le】电【diàn】。他现今用空调取暖的【de】电，还是自己从【cóng】附近村里接来的。
夕阳下【xià】，几十台拉煤车【chē】整【zhěng】齐地停放在煤场，已不见往【wǎng】昔堆积成垛的煤炭。煤厂没了生意【yì】，俨然成【chéng】了停车【chē】场。陈少伟在自己租来【lái】开【kāi】煤厂的5亩地【dì】上，留出一【yī】小【xiǎo】块用于种植，前不久他刚刚收获【huò】了【le】一【yī】车白菜。除【chú】了帮人看守拉煤车，其余时【shí】间他都在【zài】煤厂闲得溜达，寻【xún】思着其他出路。
深一度走访曲阳县孝【xiào】墓乡【xiāng】、灵山【shān】镇【zhèn】数十家煤厂，发现绝大多数都已停业【yè】。
空旷的场地上，已极【jí】少能看到煤堆和人【rén】迹。只有【yǒu】煤厂周边被黑【hēi】色煤【méi】灰铺垫【diàn】的道路，以及在冬日寒【hán】风中【zhōng】卷起的漫天黑【hēi】尘，还在提醒着人们那个往昔曾属于【yú】煤炭的时【shí】代。
△曲阳县灵【líng】山镇一处【chù】已被停业【yè】的煤厂，厂内空空【kōng】荡荡，不见煤炭和车辆
就在【zài】老【lǎo】李和【hé】陈少伟无事可做的【de】时【shí】候，26岁【suì】的陈浩【hào】却为自己【jǐ】的太阳能光伏生意忙个不停。他的电话从上午8点就接打个不停，最多时，他【tā】在【zài】十分钟内接了【le】5个电【diàn】话【huà】。
陈浩在曲阳经营着一家销【xiāo】售【shòu】、安装和运维分布【bù】式（装机容量【liàng】小【xiǎo】于【yú】6兆瓦，可理【lǐ】解为小型）光伏发电设【shè】备【bèi】公司【sī】。农【nóng】户通过在屋顶安装太阳能光伏设备，可将所发电能自【zì】用，也可【kě】由国家回收【shōu】获利【lì】。按【àn】河【hé】北省政策，赶今年年底前【qián】建成投产，可在未【wèi】来3年【nián】享受每【měi】度电【diàn】0.2元的省级补贴【tiē】。加上来自国家等层面的补贴，分布式光伏发电的回收价为1.05元每度，是日常电价0.52元的两倍。
陈浩的忙碌正源于此。他希望所有工期能在12月中旬前完工。
曾因【yīn】煤炭【tàn】物【wù】流而兴盛的曲阳县，正在大力推进光伏产业。县委和政【zhèng】府【fǔ】写有“发【fā】展光伏产业”的巨幅广告【gào】，被立于运煤车往来不断的S382上。与之相隔一路【lù】的，则是乡里宣传【chuán】“大气污染防治”的巨幅【fú】标语。在齐村、孝【xiào】墓、灵【líng】山【shān】等6个乡【xiāng】镇，常可见到铺【pù】满了【le】光伏电板【bǎn】的【de】连片山坡【pō】。只【zhī】要避开灰霭天，尤【yóu】其【qí】是雨【yǔ】后晴【qíng】天【tiān】，登【dēng】高远【yuǎn】望，群山仿佛披上了粼粼闪耀的铠甲【jiǎ】，颇有气势【shì】。曲阳已建成中国最大的山【shān】坡光伏电站。项目完全建成后，每年可节约标准煤50.4万吨。
在全国，光伏小镇【zhèn】已被视为新型城镇化的探索模式。在山东、江苏、浙江【jiāng】、福建【jiàn】、宁夏等【děng】多地，涌现出一【yī】个又【yòu】一个【gè】光伏小【xiǎo】镇【zhèn】。
新兴光伏产业与落寞煤炭的鲜明反【fǎn】差【chà】，是【shì】经【jīng】济、环保和发【fā】展变革等【děng】多重因素投【tóu】射的时代印记【jì】。
陈【chén】浩【hào】对煤炭和光【guāng】伏有着特殊的理【lǐ】解。2014年【nián】，已在父【fù】亲的煤厂工作了6年的他，就查觉出了煤炭的边缘化趋势【shì】。于是【shì】离开煤厂，找寻新的机【jī】遇。他起【qǐ】初想开汽车4S店，又觉得【dé】利【lì】润【rùn】太薄挣【zhèng】不【bú】到钱【qián】。后来偶然在开【kāi】车时望见【jiàn】了铺在路【lù】边光伏基地的太阳能发电板。上网了解后【hòu】才知道，这种设备也【yě】能安【ān】装在农户【hù】的【de】屋顶，发【fā】的【de】电还能卖钱。
于是他转型光伏产业，带着“煤炭已是末路”的决绝。
△ 曲阳县孝墓乡一处连片被取缔的煤厂里，已不见往日连片的煤堆
陈浩告【gào】别煤厂时，他的父亲陈永拴【shuān】已当了【le】7年煤老板。陈永【yǒng】拴曾在北京做建【jiàn】筑工和包工头24年，后觉得在外“做得够够的了【le】”。2007年，陈永拴回到【dào】曲阳，开【kāi】起【qǐ】了在【zài】他看【kàn】来“不那么累”的煤【méi】厂。
他返乡那会，正是曲阳煤市红火的年代。
18岁就开着【zhe】卡车从曲阳往返山西【xī】、内蒙和山东运煤的王【wáng】伟回忆，因早年高速路不发达，动【dòng】辄【zhé】堵车【chē】数日，外地运煤车被打【dǎ】劫【jié】或盗窃的状况频发，很少有山东卡【kǎ】车愿【yuàn】意往返山西、内蒙运煤。位于三地之【zhī】间【jiān】的曲阳因而成为煤炭中【zhōng】转、加【jiā】工基【jī】地。加【jiā】之当时很多煤商不会上网，讯【xùn】息不畅，上下游煤价不透【tòu】明。出【chū】厂100元每吨的晋煤，卖到山【shān】东【dōng】时，已至800元。甚至有的煤商还会往【wǎng】其中【zhōng】掺入当时价格【gé】低廉【lián】的铁渣。
陈家【jiā】煤厂【chǎng】的【de】扩张【zhāng】印【yìn】证了利润的【de】丰厚。陈永拴第一年所开的【de】煤厂仅【jǐn】有【yǒu】5亩，第二【èr】年他又跟人合伙开了一处10亩的【de】煤厂。在那里，拉煤车运来【lái】的【de】混煤，被筛装成足球般、拳头【tóu】般、核桃般大【dà】小【xiǎo】不【bú】等【děng】的煤块或煤粉，以满足客户不同需求。为加快效率，陈永拴在周边煤厂中率【lǜ】先买了筛煤机【jī】，又购【gòu】置【zhì】了两台装载机，自建【jiàn】了供煤车称重的地磅【páng】，开过供司机【jī】吃饭的饭馆，添置了为工程车【chē】加油的加油机，始终【zhōng】零负债。
陈家煤厂开后，周边迅速【sù】新开了二三十家【jiā】小煤厂。那【nà】些原本【běn】种【zhǒng】着小麦【mài】、玉米的农田【tián】，被以每亩2000多元【yuán】的价格，租给【gěi】煤厂囤煤。之后地租随煤【méi】市一路蹿升。到2010年，陈永拴将自己小煤厂的5亩地转租一年，租【zū】金就4万【wàn】多元。巨大的收益让部分村民不【bú】惜动用【yòng】机械将缓坡【pō】推【tuī】平租给【gěi】煤厂，显然他【tā】们当时【shí】并【bìng】不知【zhī】道租金几年后就会因煤市跌回2000元【yuán】。
相较陈【chén】家煤【méi】厂【chǎng】所在的孝墓【mù】乡，位于曲阳【yáng】县【xiàn】北部的灵山镇的煤厂数【shù】量则更为【wéi】庞【páng】大。今年11月【yuè】，记者乘车进【jìn】入灵山镇，刚进辖区就能【néng】感到原本蔚蓝的天空逐【zhú】渐发【fā】灰。来【lái】往奔驰的运煤【méi】车在路上【shàng】掀起漫天尘土，煤厂外的道路更是被被一层厚【hòu】厚的黑【hēi】灰覆盖，走上去噗【pū】噗作响。
当地【dì】村民介绍，这些日积月累【lèi】的黑灰会在【zài】雨天成泥，捏成团【tuán】晒干，丢进【jìn】火里甚至能【néng】烧着。
自【zì】2008年起，正读高一的陈【chén】浩辍【chuò】学进【jìn】入父亲的【de】煤厂，掌管两【liǎng】台装载机，为自家装卸煤【méi】炭的同时，也向周围【wéi】煤厂出租【zū】机械。像【xiàng】陈浩这样，学业未成便投身煤市的“煤二代”不【bú】在少【shǎo】数。曲阳作【zuò】为燕山—太行山连片特【tè】困带【dài】属【shǔ】地，在【zài】当时不少人眼中，入市【shì】挣钱远比【bǐ】学业重要。
用陈永拴【shuān】的话来说【shuō】，搞煤炭【tàn】“几个月就【jiù】把一年的钱都挣了”。煤市紧俏时【shí】，他每年【nián】5月【yuè】前【qián】后购【gòu】入价格较低的夏煤，秋后煤价走高——“到时就有人来【lái】要，不操心销路，特别轻松。”
因为业【yè】务繁忙，陈永拴【shuān】每月要用【yòng】三四百元的话费。陈【chén】浩也不断【duàn】开着装载【zǎi】机为各【gè】家煤【méi】厂装卸【xiè】煤。每【měi】装一车【chē】，能挣【zhèng】百元。煤市好的年份，常从清晨忙至深夜，日赚一两千元。
与煤炭物流相关的产业也沾了光。从曲阳【yáng】县城至【zhì】县北【běi】灵山镇，S382约25公里的路段【duàn】两侧，密集【jí】分布着上百家【jiā】加油站和【hé】修车厂。2006年，灵【líng】山镇庞家洼村【cūn】的庞秀雷，在路边开了【le】一【yī】家修卡车发【fā】动机的【de】铺子。一【yī】到夜间，待修的运煤车就【jiù】停【tíng】满了铺外的院坝【bà】。雇【gù】了10个伙计，还忙不过来【lái】。因为煤车太多，有些专【zhuān】为煤【méi】车称【chēng】重的【de】地磅老板，也可能【néng】日赚【zuàn】四、五【wǔ】万【wàn】元。
煤市，让煤老板们的腰包迅速【sù】鼓了起来【lái】。陈【chén】永拴扒掉【diào】了家里【lǐ】的木顶老【lǎo】屋，新建了200多平的水泥房【fáng】，又置备了全【quán】新的家具，给陈浩也【yě】配【pèi】了十多万的小车。以【yǐ】陈永拴【shuān】为代表的曲阳煤老板，财富体量虽不及频繁见诸【zhū】新闻【wén】的山西和陕北煤【méi】老板，出手也【yě】不及他们动辄【zhé】购买数十辆悍马【mǎ】或成栋【dòng】买【mǎi】楼般【bān】一【yī】掷【zhì】千金【jīn】。却也“处于不差钱的状态【tài】。”
王伟记得，那【nà】些年曲【qǔ】阳煤老板会转账的少【shǎo】，给煤车借款都发现【xiàn】金。因给送煤车太多，有的煤【méi】厂主甚至【zhì】用麻袋去【qù】银行提【tí】现，灵【líng】山镇的银行那几年也总排着【zhe】长长的【de】取现队【duì】伍【wǔ】，其中多是搞煤炭的。灵山镇【zhèn】的很多村子富了起来，盖起【qǐ】了十【shí】多二十层【céng】的高楼，彷如【rú】城【chéng】市【shì】——“每个【gè】村都有小【xiǎo】区。”
煤【méi】市【shì】也放任着人的欲望。买藏【cáng】獒和斗狗赌博，成了部【bù】分煤【méi】老板的嗜好。陈浩的一位【wèi】同学在某个春节打牌输掉了20万，却毫不在意【yì】。王伟也【yě】坦【tǎn】言，自己【jǐ】当年一【yī】把牌【pái】输掉五、六百也是【shì】常事。
那些年，仿佛只要煤市行情在，输再多都赚得回来。
△ 陈永拴站在自家煤厂的磅房前，磅房上也写上了售卖的信息
总有些人没能“赚”回来。
陈永【yǒng】拴【shuān】回忆，就在他【tā】投身煤炭的第二年，煤价杀跌。煤老板们都盼着煤价能在北京奥【ào】运会后企稳反【fǎn】弹【dàn】。原本800元每吨的煤炭，在【zài】奥【ào】运会后骤降至500元，并在低位震荡了很久。很多靠【kào】贷款囤煤的【de】煤厂【chǎng】主，熬不过高昂【áng】的利息，只能亏【kuī】损出售。从【cóng】那之【zhī】后，每年都【dōu】有一批【pī】煤老板退出煤市。而【ér】就在当年夏天，很多煤种却刚刚【gāng】创下千【qiān】元每吨的天价，煤【méi】市一【yī】如股市【shì】，上演了过山车【chē】行情。
打那之后，陈永拴发【fā】现，原本【běn】相对【duì】规律【lǜ】的煤【méi】价【jià】被打破。他有时与【yǔ】客户说好价，等装完车，又发【fā】现行市每【měi】吨下滑了50元。亏掉的【de】部分，只能自己认掉【diào】，否【fǒu】则下次就可能失去客户。
被【bèi】打破的还有煤厂【chǎng】间的关系。煤【méi】市的赚钱【qián】效【xiào】应，曾让【ràng】煤厂间保持着【zhe】某种【zhǒng】默契，彼此售【shòu】价【jià】相当。但到了萧条期，却相互拆台——你敢【gǎn】降10元，我就敢降20元。彼【bǐ】此嘴上虽不言【yán】语，心【xīn】里【lǐ】却暗【àn】自较劲。到2012年，只要运煤车出山西进入河【hé】北【běi】阜平【píng】县，陈永拴就要驾车近百公里去接，否则【zé】半路【lù】就易被其他【tā】煤厂以更高【gāo】的价格“截走”，尤其【qí】是到雪天断煤时。
一【yī】度光运【yùn】费就要300元每【měi】吨的煤炭，在去【qù】年连煤带【dài】运费才300元，陈永拴觉得，煤厂的【de】利润越来【lái】越薄。
陈浩也发现，他【tā】为其他煤厂装卸煤【méi】炭的【de】工钱，也由【yóu】当场结清到月结。再后来，，几【jǐ】千【qiān】块的工【gōng】钱【qián】也被拖欠。曾经走哪都开车的煤老板们改骑摩托和电【diàn】动【dòng】车。除外出谈生意，汽车【chē】都撂在煤厂充面子。以往每天【tiān】洒水防尘【chén】的活，也由【yóu】雇人转为【wéi】了【le】老【lǎo】板自己干，以此【cǐ】每【měi】天省下50元工【gōng】费。
陈永拴感到煤市【shì】变化的时候，王【wáng】伟【wěi】感【gǎn】到的却是【shì】周围环境的变【biàn】化。2008年起，扬尘日趋严【yán】重【chóng】，家里【lǐ】不能把衣服晾【liàng】在村里的路边了，一夜过后，上面会落【luò】满灰尘。新【xīn】洗的车只要停在路边【biān】，用【yòng】不了两天就变黑了。家【jiā】家户户盖房时，总【zǒng】是【shì】用玻璃把整个阳【yáng】台和【hé】楼道全包起来，以隔绝灰尘，但天空中的灰色却越来越浓。
“我记得小时候天常是蓝色的。”
△ 工人在为农户安装太阳能光伏发电板
2014年【nián】，自觉煤炭【tàn】已是末路的【de】陈浩离开了父【fù】亲的煤【méi】厂。他需要新【xīn】的【de】方【fāng】向，来告别戴着口罩开装载机给各家装卸煤，摘下时发现【xiàn】口【kǒu】罩【zhào】口鼻【bí】处已经变黑的日子【zǐ】。
“煤老板在我心里已经是过去时了。”这个“煤二代”说。
半年【nián】后，他开始投身光【guāng】伏产【chǎn】业。此【cǐ】前一年，国务院发布【bù】了相关意【yì】见，表示发展光伏【fú】产业对调整【zhěng】能源结构【gòu】、促进生态具有【yǒu】重要意义，并将对分布式光【guāng】伏【fú】发电进行原则【zé】上20年【nián】的【de】补助。
对大多数农户而言【yán】，“光【guāng】伏”彼时仍是个陌生词。陈浩妻【qī】子王培记【jì】得，因为国【guó】家回收的电价远高于日常电价，他们【men】早期【qī】宣传时【shí】，常被【bèi】人当成骗【piàn】子。讲上三五天，哪怕有一个人能认【rèn】同【tóng】他们的产【chǎn】品，他们都【dōu】觉得欣喜。
第一年，陈【chén】浩只做出【chū】两【liǎng】单，年底一算，亏【kuī】了三十【shí】万【wàn】。父亲【qīn】安【ān】慰他：“这是新产【chǎn】业，国家支持不可能发展不起来。”
第二年【nián】，他先【xiān】垫资给十多户亲戚装上设备，以形成【chéng】带动效【xiào】应。陈【chén】永拴也【yě】各方【fāng】为儿子找客户【hù】。这一年，陈浩实现了收支平衡，陈永拴也进入儿子的公司，兼【jiān】顾【gù】着【zhe】煤厂生意的同【tóng】时，带领工人【rén】安装光伏设备【bèi】。
在之后的两【liǎng】年【nián】，陈浩的营收不【bú】断增【zēng】长——“现在【zài】每年盈利【lì】五、六十万没有问【wèn】题。”截至【zhì】目前，他已为300多户安装了分布式光伏发电设备。曲阳县目前约有1000户安装了【le】分布式光伏【fú】设【shè】备。
对于安装光【guāng】伏设备资金困难的【de】农户，曲阳【yáng】中【zhōng】成村【cūn】镇银行【háng】可提【tí】供【gòng】贷款【kuǎn】，月供则由农户每月发电收益中扣取。该行行长刘睿介绍，之所【suǒ】以推出【chū】该项【xiàng】贷款，也是因国家对光伏政策的支持。
在陈浩转投光伏【fú】产业之前，曲【qǔ】阳县已着力发【fā】展【zhǎn】光伏【fú】产业，现已建【jiàn】成我【wǒ】国最大的山地【dì】集中式光伏发电站，成为当地的主导产业之【zhī】一，并【bìng】依靠光伏项目推动扶贫，截【jié】止2017年，当地光【guāng】伏项目【mù】累计实现并【bìng】网发电【diàn】350兆瓦。
今年秋季【jì】，曲阳当【dāng】地认为【wéi】“煤炭污染已到非【fēi】治【zhì】不可”的程度【dù】，煤【méi】炭市【shì】场被集中整治，一大【dà】批【pī】证照不齐、环【huán】评未过关的【de】煤【méi】厂被取缔。陈永【yǒng】拴的煤厂也被停业，他长达10年的煤商生涯就此结束，全心【xīn】跟【gēn】随儿子做光伏生意。陈家煤厂原本堆煤的地方，也【yě】成了放置太【tài】阳能发电板的【de】场地。
在刚举【jǔ】行的【de】2018年【nián】度全国【guó】煤炭【tàn】交易会上，国家发改【gǎi】委【wěi】副主任连维【wéi】良表【biǎo】示，目【mù】前【qián】煤【méi】价还处于【yú】相对高位，政府将继续引导煤价下行。国家气候变化专家委员会副主【zhǔ】任【rèn】、清【qīng】华大学原常务副校长何建【jiàn】坤【kūn】表示，我国未来新增能源需求将【jiāng】主要依【yī】靠增加清洁能源【yuán】供应，煤炭在总能源消费中的【de】比例将持续下【xià】降【jiàng】。2015年已下降【jiàng】到64.4%，到2030年将下降到50%以下。
据【jù】保定英利分布式能源公【gōng】司副总【zǒng】经理【lǐ】王稳介绍【shào】，自2015年起，安装于【yú】用户【hù】屋【wū】顶的分布【bù】式太阳【yáng】能发电设备呈【chéng】爆发式增【zēng】长。2016年【nián】全国【guó】新增14万套，2017年则预计新增40万套，未来几年【nián】还将持续高增【zēng】长。
新旧能【néng】源【yuán】切换，曾经以煤为业的人已在思考转型。像【xiàng】陈浩一样，27岁的【de】曲阳人付建峰也在父亲的煤厂做了十【shí】年。煤【méi】厂【chǎng】关停后，他和父亲已打算转【zhuǎn】做瓜子类的炒【chǎo】货生【shēng】意。
庞秀雷的修【xiū】车铺现只【zhī】剩1名工人。9-21的那【nà】个【gè】下午，因为无事可做，他们【men】与【yǔ】临铺修刹【shā】车的周凡一起【qǐ】坐在【zài】院里晒起了太阳。如果明年生意再无起色，他就准备【bèi】改【gǎi】行【háng】。
陈【chén】永拴偶【ǒu】尔【ěr】还是会怀念开煤厂来钱快的日子，但也更加笃定：“煤炭【tàn】的好日【rì】子，已【yǐ】一去【qù】不返了。”
11月【yuè】中旬的一天，王【wáng】伟【wěi】突然【rán】发现，煤厂整治【zhì】两个多月后，天空虽【suī】时常还是灰【huī】蒙蒙的，但已能看到一点蓝色【sè】的影子。
来源：深一度
